乌泱泱一堆人挡在门口,硬生生把阳光遮掉了大半,安然循着声音望去,为首的那人穿着明黄宫装,头上一支金步摇没入如云乌发,面庞素净不施粉黛,清丽温婉,又有几分雍容气度。
她此刻正皱眉谴责地看着安然。
安然默默侧头对上天道的猫眼,无声地问。
这哪位?
“她是皇后苏青禾。”
“你从小养在皇后膝下,不过与她面和心不和。一般叫她‘皇后娘娘’,自称‘儿臣’。”
安然震惊,扭头不可置信地又将女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,跟赵落苏相比,可以说是打扮朴素,长相是另一个极端的女人,竟然是皇后!?
皇后被安然震惊的目光和表情看得有些怀疑自己,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,怎么,她今日是有什么不得体之处么?
天道眼见着房内尴尬气氛弥漫,皇后的神色愈发古怪,讪讪提醒,“女鹅,快说点什么,咱不能干愣着啊。”
安然瞬间回神。
顶着众多宫女齐刷刷的目光,她若无其事地将腿挪开,用手撑了一下姬清晗的胸膛,借力站了起来。
姬清晗被她猝不及防这么一撑,心口那处好像被什么挠了一般,酥酥麻麻的,唇齿间控制不住地溢出了小小的一声。
那一声是绵软的,尾音微微上扬荡漾,像极了放纵过后的无力,却又带着一股子餍足,姬清晗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会发出来的声音。
该死,药性堆着还没有解除。
众目睽睽之下,又是女装又是发出这样的声音,他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,恨不能此刻钻到地下去,想起是谁害他落到如此境地,姬清晗狠狠刮了一眼安然的背影。
早晚有一天要她付出代价。
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,安然倒是自在得很,身后姬清晗杀人一样的灼热目光也被她忽略,她大咧咧地行礼,“儿臣见过皇后娘娘。”
皇后伸出手,珐琅护指套长而尖,凝着一点细碎的光,“起来吧。”
“母后,儿臣就说吧,珞安然她在白日宣yin,实在是太不守规矩了。”
一个十二三岁装扮华丽的小姑娘从皇后身边窜了出来,满脸是捉奸成功的得意,清凌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嚣张。
“七公主顾丹心,皇后的小女儿,从小跟你作对,但很怕你打她。”
“哦~~~”安然双手环胸,侧过身子斜睨着顾丹心,看得顾丹心心里直打鼓。
“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‘白日宣yin’了?”这话带着几分揶揄。
顾丹心听出来了,心内还有些小羞涩,可她偏生不愿在安然面前落了下风,便双手叉腰挺起胸膛,字正腔圆,“本公主不小了!”
她再过两年就可以许亲了,知道那种事情是很正常的好吧。
安然维持着同一个姿势,只有眼珠子转动着从顾丹心胸前扫过,意味深长地说:“哪有,不大呀。”
“你!”顾丹心真没想到珞安然是越发不要脸了,连她都敢调戏,下意识含胸,双手环在胸前,白嫩的脸蛋上红扑扑的,“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?”
安然悠闲回应,“我这是练武练的。”
“够了。”
皇后打断了两人对话,再说下去,心儿怕是又要被气得上火。
还是要她亲自出马才镇得住珞安然这小妮子。
她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安然身后把自己一缩再缩的姬清晗,“郡主可有解释?”
安然不动如松,理直气壮,“儿臣没有要解释的。”
顺着皇后的视线瞥一眼在地上装死的姬清晗,她心内恶趣味横生,嘴角一勾,“若真要解释,那便是儿臣爱慕少君,欲与他成就好事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皆绷不住自己的脸色,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天呐女鹅,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······”
安然默默捂住天道喵喵乱叫的嘴。
皇后也睁大了双眼。
心儿兴奋地来找她告状时,她是不信的,毕竟珞安然行事再出格,也知道女儿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。
她没料到珞安然真敢当众这么讲。
不过珞安然前阵子不是还恨不得宁国质子去死么,怎么这会儿就爱上了?
难不成是新想出来折辱他的法子?
用女儿家的名声去惩罚一个男的,真是愚蠢至极。
皇后心下不屑,不枉费她对珞安然从小的纵容,当真是越长大越没脑子。
尽管心里冷笑连连,面上还要假意护着珞安然,毕竟她是一国之母,可不能让人诟病。
皇后扭头,缓缓扫过身后众人,直看得后头窃窃私语的人纷纷敛了眉眼才作罢,又上前一步,放柔了嗓音,“安然,这话可不能乱说,你该是不懂才说错了。”
开玩笑,珞安然一个十七岁的老姑娘能不知道这个?她不过在硬生生给珞安然挽尊罢了,在场的哪个人看不懂这点?今日之后,珞安然的名声必将更加糟糕。
更何况,就算她给珞安然台阶下,她敢打包票,依珞安然的性子,不但不会往下迈,还会再往上跑两步。
皇后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,外人眼里以为是对安然宽容安抚的笑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笑容的背后,藏着细密的毒针。
安然挑眉,双手往胸口处那么一插,“您直说吧,要给儿臣什么惩罚?”
皇后这种笑里藏刀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,也没在怕的。
皇后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,虽然珞安然没有辩解,可也没有接她的话,轻松的语气倒显得珞安然之前说的话有些儿戏了。
仿佛就是在戏谑她们大张旗鼓来捉奸这码事。
这小妮子怎么感觉聪明了些。
不过,再怎么聪明胳膊也拧不过她的大腿去。
听说赵落苏一直在偷偷搜寻虎符的下落,她清不清楚这小妮子身上的毒快要发作了?
大概率是不清楚的。
毕竟知道这毒的,天底下不会超过三个。
心里打着算盘,皇后露出冷脸,“那便罚你在童华殿闭门思过两个月,直到十八岁生辰当日方可出来。”
这下换安然快要维持不住面上的淡然了,罚什么不好偏偏罚禁足,还是俩月,她要真出不去,两个月之后等“荧火”发作就是她受难的开始。
顾丹心不认同地嚷嚷,“母后,您这也罚得太轻了吧,怎么说也要打她几大板子呀!”
不,皇后这罚得可太重了呀,安然面无表情地想。
她真诚地看向皇后,“儿臣也觉得皇后娘娘对儿臣过于宽容了,娘娘还是打儿臣几大板子吧。”就别禁她足了。
皇后听安然软下来的话,轻轻转动护指套。
这是以退为进?珞安然果然是变聪明了。
不过,她以为禁足两个月就是惩罚么?
不,两个月过后的毒发才是她真正的惩罚。
皇后露出欣慰的笑,“安然能够自省,足以说明禁足就可,无需其他。”
安然垮了,她都自省了怎么不给解除禁令呢?或者把时间缩短十天半个月也行啊。
皇后看安然沮丧的模样,笑容扩大。
珞安然,你爹娘都斗不过我,你就更别想了。
抬眸看向姬清晗,她吩咐道,“来人,把少君请下去。”
眼见着几个小太监扶着姬清晗就要走,正在郁闷的安然一个激灵闪身拦住,“儿臣禁足可以,少君得留下。”
她可不能放跑姬清晗,按她对姬清晗的刺激,他肯定短时间内都不愿见她了。
没了姬清晗,她就算出去了也找不到药。
将要离去的姬清晗抬头紧紧盯住了安然。
不知道为什么,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。
要怎么样才能把姬清晗留下来呢,一定要把话说得重一些。
安然暗戳戳地想。
“儿臣单身十几年,遇见少君那就是久旱逢甘露,儿臣离不开他。”
这一句,在众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。
她满意地看着在场的人变了神色。
效果不错,待她再下一剂猛药。
安然面含笑容,语带威胁,“皇后娘娘您一向了解儿臣,若是不答应,儿臣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。”
姬清晗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被气得竖起来了,这个女人是不把他折辱到极致不罢休啊,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和身为男子的尊严被她按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。
皇后皱眉,心里却在狂喜,刚觉得珞安然聪明呢,这下又变蠢了。为什么禁足,珞安然真是不懂,还要跟姬清晗凑一块,她的名声是彻底别想要了。
装作不赞同地与安然对视良久,皇后最终退败地挥手让太监们退下。
看到了吗,不是她不保护珞安然,是人家威胁她自己要往坑里跳的哦。
“你,好自为之。”
她沉沉地叹一口气,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,转身离去。
顾丹心看着皇后离开,气得跳脚,“您从小就护着她,您这是偏心!”
她气呼呼地对安然说:“你别得意,你都快十八了还没有结亲,母后还能护你一辈子不成?”
安然觉得自己的面容都要扭曲了,她哪里得意了,她明明就已经因为可能拿不到药而提前痛不欲生了。
她活动着双手,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,“本郡主不知道以后会怎样,但现在把人打一顿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顾丹心脸色一变,拔腿就跑,几个眨眼间人便远去了。
安然看顾丹心怂得要死的背影嗤笑一声,转过头,便见姬清晗颤抖着身子,面色铁青地望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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